第9章 有匪君子
温酒是认不出他的,但她记得“霍恺”这个名字。
回苏市的飞机上,那个拿着魔方聒噪了一路的年轻男人。
侧头去看林清晏,这两个人画风差距太大,实在是没法想象他们竟然会是朋友。
“嫂子,你别笑啊!咱们虽然私下里已经见过面了,但是还是要正式认识一下不是?我是霍恺,可是你未婚夫的……左膀右臂。”
霍恺抖了抖他伸出来的大掌,说到最后四个字,还指手画脚像个大蜘蛛似的比划一阵,滑稽的模样真的是比在飞机上那副聒噪又烦人的样子讨喜多了。
“我是温酒,你好。”
温酒伸手去握霍恺的手,刚一触上,那厮便一蹦三尺高,举着自己的手冲林清晏道:“握到了,握到了……”
林清晏拉着温酒走到一边,笑道:“你别理他,他就是个不着调的。”
林清晏朝始终安静站在一边的秦书招招手,对温酒介绍道:“这是秦书,我的造型师,她妹妹秦歌是个裁缝,不过最近在国外参加活动。我先让阿书给你量了尺寸,回头让秦歌做好了送过来。”
然后他冲秦书道:“你给温小姐量一下尺寸,之后我画了花样给你,你让秦歌照着花样做。”
秦书颔首,规规矩矩走过来给温酒量尺寸。
霍恺不乐意了,瘪着一张嘴,有些委屈地朝温酒抱怨:“上次我在飞机上遇到嫂子,我跟嫂子打了招呼,可嫂子愣是一句话都没理我,连个正眼也不瞧一眼,我明明这么帅气。”
温酒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形,想起来就觉得脑仁疼,身边好似坐了个大喇叭,一路上对着耳朵“叭叭叭”了一路,她如果还能有个好脸色对他,那她大概真的要成圣人了。
略微有些尴尬,她张了张嘴,“不好意思……”
霍恺还要说什么,却被林清晏一个苹果塞满了嘴,“唔唔”个不停。
林清晏弯腰伸手去给温酒整理衣摆,修长的手指在温酒的衣摆上轻轻抚过,仔细又认真,看得霍恺一愣一愣,瞪大了眼睛恨不能把自己两颗眼珠子给挖出来。
“之前说要给你新做一件睡衣,我已经挑好花样了,晚上画给你看?”顺手捋了她鬓角的碎发。
温酒侧了侧头,还是有些不习惯这样的亲昵,在她心里,现在最大的程度也只能接受两个人成为朋友。她一边张开双臂给秦书量臂长,一边冲他点头。
林清晏自若地收回了手,但对温酒的态度已经是满意的不得了了,甚至生出了一股想要去摸摸她脑袋的冲动:“你先量着,我和霍恺谈点事,你量完了可以回房间休息一下,也可以去书房画画或者看书,可以吗?”
“可以,你不用管我。”
温酒觉得林清晏待她始终太过小心翼翼,每一句话都会带上“好吗”“可以吗”类似的询问词,生怕有一点让她不快。
他点头,又嘱咐了秦书两句,转身拎起霍恺就往楼上走。
二楼走廊最里面有一间房,房门是用指纹锁锁住的,一看就像是那种极为机密的地方,满满的神秘感。
林清晏输了指纹进去,又是一间书房,只不过书桌对面的墙壁上雪白一片,忽的投出一大片投影。
“林言钧胆子真的是太大了,你们林家再不好好管管他,我看他怕是要去当恐怖分子了。”霍恺一进门就气呼呼往沙发上一坐,翘起了二郎腿。
“他这次又做了什么?”他没心思成日里盯着林言钧,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自从把温酒接到身边,帮她换了手机换了号码,林清晏让人盯了林言钧好几天,看着他一时半会找不上门,就把监视他的人撤了。
这还没两天呢,也真是不让人松口气。
“滇缅边境,古玩走私……”霍恺说起来就是一阵惊奇,“诶,我说你们林家家大业大,百年世家,别的不说,钱,总该不缺钱吧。他脑子有病啊,居然走私假货,我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环扣一环,熟练得很。”
林清晏直觉不对:“这么容易就被你的人查到了?这不是他的作风。”
“别说你猜不到他的目的。”霍恺翻了个白眼。
“挑衅我。”林清晏笑着摇头,“别说是走私赝品,就是走私真的,我也管不了他。”
“你真不管?”
“管不了。”看了一眼霍恺,他实在是很无奈,“只要他不动我的人,我不会对他出手的,他想走私也好,贩毒也罢,我都不会管。你别去招他,小心栽沟里。”
霍恺傲娇地“哼”了一声:“你不招他,他会来招你啊,也不知道防备着,好好看好小嫂子,小心哪天就被他给祸害了。不过,你来真的啊!那位,你放下了,这次可别又跟四年前一样,害了人无辜小姑娘。”
林清晏抬抬眼皮看了他一眼,轻飘飘的眼神,却唬得霍恺鼓了鼓嘴,没再说什么。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霍恺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邀请函。
“喏,孟家的请帖。老孟的生日,特地嘱咐我,如果今年你再不去,就让我把你打晕扛过去。”
林清晏十分嫌弃地两指拈过来打开看,这张邀请函大约是孟黎亲自写的,一手鬼画符的字,末了还在右下角画了双翻白眼的大眼睛。
“我也没少过他的礼物……”笑着摇摇头,“不就是两年没去,这就急了,我得问问温酒愿不愿意让我去。”说着出了房门。
霍恺跟在身后摆了个鬼脸,“给老孟过生日,你还要问小嫂子,要不要这么快就进入角色。”
温酒原以为他们要在书房里聊上好几个小时,正准备挽了袖子去描花样,好些天没动笔,觉得手生了不少。
这个极具现代化设计感的书房里,连书桌都是上好的挂漆楠木,涂着黑色的涂料,上面若是放几只钢笔,倒是恰到好处,可偏偏放着一盏玉笔洗,边沿还搁着一只紫羊毫。
看上去还真的格格不入。
温酒前脚进了书房,落笔刚描了片叶子,林清晏后脚就跟了进来,举着皱巴巴的请帖给她看,温酒还没来得及看清上面写了什么字。
“诶诶诶,老孟嘱咐了,让你把小嫂子带去……”
霍恺一进屋就对上了温酒和林清晏两双眼,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那什么,小嫂子这事那不是赵家小妹妹说出去的嘛,不关我的事。”
说完抬脚就跑。
林清晏为着自己有这么个朋友深感头疼,抱歉地看着温酒:“对不起,圈子里的事传得太快了。”
“没事。”温酒摇头,抿了抿唇瓣,“不过人多的地方,你不要离我太远,我会找不到你。”
认不出,找不到,现在就是温酒最大的弱点,一击即中,毫无还手之力。
大约半个小时,孟家,一个红彤彤的头从被子里钻出来,迷迷糊糊握着手机:“喂。”
“都几点,还在睡。你昨晚又浪到了几点?小心肾亏啊!”
“你以为我是你啊,有事说事,没事烧纸。”
霍恺站在林清晏家楼下,顶着太阳眯着眼往楼上看了一眼,板着嗓子:“老林要带他小媳妇去给你过生日,开不开心。”
“shit,见鬼,真的假的。”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被子堆叠到腰上,露出精壮的上半身,一爪子挠上自己一头的红毛。
“当然是真的,你这次撞枪口了我跟你讲,他没想这么早把小嫂子亮出来。你可倒好,上来就要求他带小嫂子去,出事了,你就完了。”
霍恺还真不算是杞人忧天,红毛孟黎是林言钧未婚妻的表哥,他生日林言钧是一定会去,到时候对上林清晏,火星撞地球,殃及小嫂子温酒,那孟黎大概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孟黎挂了电话,把头埋进了被子里。听说林清晏有个女朋友,让孟黎好奇了好一阵,当时跟霍恺说要让林清晏把温酒带过来这事,也就是顺口一提,根本就没放心上,他以为林清晏是绝对不会答应,可谁曾想,这厮这次竟然不按套路来。
轻拍了自己两巴掌:“让你嘴碎,让你八卦。”
他哀嚎一声,不知道现在让周宁绾和林言钧别来了,来不来得及。
温酒坐在化妆室里,看着秦书给林清晏做头发,目光大喇喇的在他脸上逡巡。饶是林清晏这样泰山崩于前都能不动声色的人,都有几分不好意思。
他轻咳了一声:“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劲吗?”
温酒摇头,又看了好几眼:“我在想象,你长什么样子。”
林清晏目光一滞,那一瞬只觉得自己脊背都僵硬了,又迅速调整过来,没再说什么,也就随她去了。
导演助理照例在门口喊他。
见林清晏出来,有些按捺不住好奇心,冲他身后望了望,一大早就听见同事说林三爷今天带了个女人来录节目。
看见一个低着头的女人,瘦瘦小小,着一件杏色中袖短衫,小臂和手腕如若凝脂,又细又白,右腕上一只黑檀木手镯太有味道,白色阔脚裤,裤腿有些长,只看见两只小小的足尖。
说话间那女人抬头,一张巴掌小脸,不,大概还不足巴掌的大小,尖尖的下巴,琼鼻樱唇,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眸色黑得如同一对上好的黑珍珠,清清亮亮,长长的头发铺在身后,大约长及腰间。
她站在林清晏身后,柔顺和善,但又有几分大家气度。见他看过来,她微微一笑,活脱脱一个从画里走出来的姑娘。
小助理暗自感叹,也不知道这姑娘是谁,和林三爷站一起,真是配一脸。
“我去录节目,让他和程庄陪你在前排坐着,别怕。”林清晏回头跟温酒说话,又指了指小助理。
温酒定定看了小助理好几眼,点头应好,朝小助理打了声招呼:“你好,我是温酒。”
小助理激动得脸都红了,恨不能冲上去跟温酒握手,这可是林三爷身边第一次有女人出现,不得了不得了。奈何林清晏就站在跟前,小助理实在不敢放肆,只笑眯了眼:“温小姐好,你叫我朝阳就好。”
穿过电视台的走廊,听见隔壁棚一阵穿顶的尖叫,温酒不由得想捂住耳朵,皱了皱眉。
小助理朝阳是个机灵鬼,凑上去解释:“隔壁棚是现在最当红的男演员,难免粉丝有些激动。”
温酒想起了刚到宁城那天,机场大厅的阵阵尖叫,那时林清晏还开玩笑说要比哪边的尖叫声比较大。
原本只当个笑话,可当温酒走进录音棚,听见排山倒海的一声声“林清晏”,方知原来那日他并没有开玩笑,真的有得一拼。
朝阳走到观众席,在工作人员区挪了个最不显眼的位置,朝温酒招手:“温小姐,过来过来。”
温酒坐定,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程庄黑着一张脸,坐在她身后。
台上的林清晏这时候极好认,一群白发苍苍的老学究里,独他一个人年轻貌美,芝兰玉树,想认不出来都难。
林清晏的目光在观众席上一扫,冲着温酒弯了弯嘴角。温酒尚还没给出反应,身后便又是一波音浪,林清晏挑眉,颇有几分得意。似是在跟温酒炫耀,他的粉丝可不比现在的偶像明星小鲜肉来的少。
温酒不吃这套,手指指了指坐在正中间的齐教授。
台上的林清晏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就笑开了,惹得旁边几位老学究频频侧目,满面茫然。
鉴了几件小的器物画作,林清晏往观众席上看,只见温酒已经拿了个小册子在翻看,只能瞧见她黑漆漆的脑袋顶,台上发生的一切都吸引不了她的注意。不由得心生一股闷气,难道自己对她来说,就这样没有丝毫的吸引力,还不如她手里的册子?
他刚喝口水,走上来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盒,竟然是一个明朝成化年间的斗彩花蝶图盒(注1),圆圆一小个,裸露出来的白瓷口泛着微黄,底部有瑕疵,从一个中心发散出六道裂纹。
鉴宝人是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人,穿着灰褐色的大衬衣,面上有些沟壑,手指粗糙指节肥大,指缝里还带着些黑色的污渍。看着这个图盒在专家手里传看,男人有些紧张,拽紧了衣服下摆。
图盒到了林清晏手里,他拿着放大镜在盒身上仔仔细细瞧了两眼,冲几个教授微微点头,看来是个真品。
一般这种时候,他会把古玩交到齐教授手里,由齐教授发言鉴别。
可偏偏今日不同,林清晏特地调整了一下面前的话筒。
“成化斗彩瓷器的颜色,有其独有的特点,鲜红艳如血,杏黄闪微红。水绿、叶子绿、山子绿等皆透明。差(姹)紫色浓而无光,孔雀蓝色沉,孔雀绿浅翠透明,赭紫色暗,葡萄紫色如熟葡萄而透明。油红色重艳而有光,姜黄色浓光弱(注2)。
“成化斗彩瓷器设色五彩缤纷,美不胜收,其中我们所说的‘差紫’色,则是成化斗彩瓷器色彩中最独特的颜色。
“这个盒子平顶,广底,上、下子母口套合,圈足。通体斗彩装饰,盖面绘有飞舞的蝴蝶、蜻蜓等昆虫,并用盛开的花草点缀。盒口沿上、下绘有花卉蝴蝶,外底署青花楷体‘大明成化年制’六字双行款,外围青花双圈。盒子用色丰富,我们可以清晰看见,盒上所绘的蝴蝶翅膀设色就是我刚刚所说的‘差紫’色(注3)。
“这是一件真品,的确是成化年间的瓷器,就是保存上有些不太完整,底部的裂纹太大,否则,这绝对是一件难得的好器物。”
林清晏一边说一边拿着盒子指给鉴宝人看,一长串的专业鉴定说法,连个停顿都没有,流畅得令人咋舌。加之他的声音本来就如玉石轻扣,被放大之后更是带着浅浅的电流声和微微的沙意。
大概是他第一次说这么多话,温酒甚至听到身后有人窃窃私语:“天呐,林清晏的声音太好听了吧,耳朵要怀孕了……”
温酒从他开口说第一个字开始就抬头了,他坐在最边上,前面架着一个话筒,修长如葱的手指拿着瓷器,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薄贝一般泛着肉色。
她瞧不清那张脸,视线一直定在不断张合的那两瓣唇上,只觉得唇形流畅,嘴角微微上翘,上嘴唇稍稍有些薄,张合间穿肉粘连,她脑子里蓦地就生出了“性感”两个字。
林清晏肤色偏白,脖子形状尤其好看,中间喉结微微凸出,像一个小山丘,下巴微长内收。温酒认不出那副相貌,但单从外廓线条来看,绝对是个极品。加之棚里光线调整得恰到好处,仿佛在人脸上打上了一层柔光,连那一众老教授看上去都年轻不少。
林清晏显然对效果很满意,看着直愣愣盯着自己的温酒,心里升腾起一股成就感,甚至让他忍不住想要笑出来。
录完节目,朝阳和程庄先带着温酒出了棚,在走廊上遇到正从隔壁棚走出来的男明星,身边前呼后拥跟着好几个助理和保镖。
朝阳在温酒身前,个头也不算高大,被那男明星的保镖一撞,脚后跟踩上了温酒的脚趾,痛得她脸色一白。程庄上去就把朝阳扯到了一边,看着温酒的模样,想着林清晏之前交代过的话,欲要发作。
温酒眼疾手快拉住了程庄的胳膊肘,本就是一件小事,她不想把事情闹大。
“温酒……怎么了?”林清晏一出棚就看见这一幕,一边解着手腕的衬衣纽扣把袖子往上卷,一边朝她走过来。
程庄黑着脸退到一边。
“没事。”温酒把脚往后缩了缩。
林清晏看了看温酒,又看了眼那个当红的男明星一眼。
“那我们走吧,我在‘楼外楼’定了位置,今天我们吃杭帮菜。”说罢带着温酒离开。
那男明星脸色煞白,额上沁出了冷汗,拉着自己的经纪人问道:“那是林三爷吧,我没看错吧?”
经纪人眉头皱得紧紧的,脑子里转得飞快,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温酒的大脚趾很疼,坐在车上只觉得又涨又烫,想不到朝阳小助理不大的个子,居然这么重,那一脚踩的真是结结实实。
“我看看。”
“嗯?看什么?”
林清晏伸出手,掌纹简单,掌心白皙,大喇喇摊在温酒面前,上身朝她微微倾斜:“脚,给我看看,踩得重不重。”
温酒两颊刷的红了,从来没有人在她面前这样,坦坦荡荡要求看她的脚,感觉有些奇怪,有些羞赧。
“没什么,就是不小心踩了一脚,不用看了,过会儿就好了。”她低着头,实在没办法直视那双清亮的眼睛。
话音刚落,大掌就下去擭住了温酒的脚腕,温酒的脚着实很小,似乎和林清晏的手一般大小,褪了软底布鞋和薄袜,那双终日不见天日的小脚,五趾圆滚滚蜷在一起,白得如同玉雕的肉球。
不过大脚趾红通通的,肿成了一颗小山楂球,看上去格外滑稽。
“踩成了这样还没什么。”林清晏语气不悦,说着就从车内药箱里拿出湿毛巾和药油,要给她擦脚。
别看平日里温酒总是一副温和端正的模样,好像没什么能让她慌乱,却也耐不住这样的亲密。
白玉的脖子染上了桃红,连耳根都红成了一片,她使着力把脚往回缩,可林清晏手劲太大,稳稳握着她的脚踝,她完全动弹不得。
“你放手,我自己来。”贝齿轻咬下唇,眼底带着一抹慌。
林清晏放下手里的湿毛巾,定定看着温酒。温酒躲着,在他的目光下无所遁形,半晌似乎认命,回望过去,却被林清晏严肃认真的面色唬得一愣。
“温酒,我是你的未婚夫,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一致了。”他这些日子明明已经察觉到了温酒的软化。
温酒垂眸,长睫覆盖住眼睑,看不清神色。
“我还不习惯。”
“慢慢就习惯了。”林清晏说着,继续手里的活,捧着温酒那只脚,跟捧着古董似的,擦拭得小心翼翼。
倒了药油在手心,慢慢揉着发肿的大脚趾。
温酒有些气恼,狠狠瞪了他一眼,完全没想到,君子竟也无赖。
她看着林清晏的发心,他有一个旋,发丝柔顺服帖。
大脚趾敷上了药油,被揉的发烫,温酒突然间只觉得温度从脚尖升腾而上,连带着她的心跳都乱了节奏。
迷蒙里想起那年,温唯接她回家,隆冬夜里,温唯倒了一桶热水,将她的双腿放进去浸泡,一边泡着一边给她按摩洗脚,然后放到软绒绒的毛巾上。那双青青紫紫、满是冻疮的腿脚,在白毛巾上是那样难看。
可温唯一点也不嫌弃,拿了药膏,一点一点地给她擦药,一边擦一边轻声问她疼不疼。
温唯走后,她原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有人这样照顾她。
注1:斗彩花蝶图盒·明·成化,景德镇陶瓷考古研究所收藏;
注2:古陶瓷鉴定专家孙瀛洲先生(1893~1966年)在谈论成化斗彩瓷器色彩时的鉴定语;
注3:斗彩花蝶图盒背景,摘录自故宫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