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久仰
临近生日会开始,孟黎这个寿星被推上台讲话。
他装模作样咳嗽了两声,正欲开口,门口进来一双男女,一个颀长俊立,一个袅袅动人。
女人尤为惊艳,一袭大红一字肩长裙,精致的两截锁骨,盈盈一握的腰间一圈镂空花样,肌肤如雪,衬着那抹如血的颜色,显得格外明艳妖娆。
最妙的是脸上的笑意,璀璨得就像一颗明亮的太阳一般,整齐的一排贝壳小牙,平添几分俏皮。
走到离温酒不远处停下,女人朝着孟黎挥挥手,笑得越发灿烂。
“表哥,我们来晚了,生日快乐。”女人的声音带着点娇,脆如莺啼。
饶是温酒这样冷冷清清不爱热闹的性子,都忍不住侧目,虽然看不出样貌,但就那身段、嗓音,称一句倾国倾城都不为过。
奇的却是孟黎的态度,从那两人出现伊始,孟黎的表情就有些尴尬,往深了说似乎还有几分不待见,草草冲他们招了手,换上一副嘻嘻哈哈的混脸皮继续发表他的感谢演说。
林清晏眸光微闪,手指下意识用力蜷了蜷,半晌搂着温酒往角落里挪了挪。而他那几个好友更是无比默契地站到他们旁边,将那对男女和他们间隔开来。
温酒疑惑地看向林清晏,还没来得及得到林清晏的一句答话,便对上了隔着重重人群望过来的一道视线。视线带着极其强烈的侵略性,像一只窥探着食物的豹子一般,目光直射过来,让人不由得脊背发凉。
那人扯开嘴角一笑,不知为何,明明拼凑不出那张脸,却无端觉得那人的笑里好似带着毒药一般阴鸷猖狂。
他冲温酒做了个口型,一字一字,缓慢而夸张:三婶,终于见面了。
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林清晏猛然间回神,低头整理温酒的披肩,拢紧了些,低声问道:“冷吗?”
温酒摇头:“不冷,没事。”
她转过头不再看那个男人,紧绷的身体却始终放松不下来。
温酒敏感,车祸之后,虽然无法再辨认人的样貌表情,但她的直觉却变得恍若野兽一般精准,她确信,那人对她怀着深深的恶意,那恶意之中,目光之下,看温酒的眼神,似乎是在看一个猎物一般。
孟黎发表完他的长篇大论,当众切了蛋糕,扔了小刀,端着蛋糕就往下面跑。
瓷盘装的一小块蛋糕,上面还放着一颗红樱桃,颤颤巍巍,娇娇俏俏惹人怜爱。
“嫂子,第一块给你,很高兴认识你。”孟黎捧着瓷盘端到温酒面前,仰头红发一甩,模样极其潇洒。
霍恺撇撇嘴,十分嫌弃他那一副狗腿样。
温酒接过来,轻声道了句谢,附赠一枚真诚的笑,眉眼俱弯,好似盈盈一水,清亮而又温柔。
林清晏在她耳边低语:“他倒晓得讨好你,一块蛋糕就收买了。”
“他们没有恶意。”她浅笑,挑起樱桃放进嘴巴里,水分充足,牙轻轻咬破外皮,一阵酸酸甜甜的滋味从舌尖浸入,味道十分清爽。
几个人正在一团说笑,温酒就看见那对男女朝这边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和身边的人打着招呼,举手投足都是上好的教养。
霍恺眉一挑,岔开一条腿,一边抖着腿,一边低头揪着指甲壳,往前走了两步:“两位过来找谁啊?”
看似无意,却实打实的挡在了温酒前面,高大的身子把他遮挡得严严实实,只能瞧见一双纤细的小脚盈盈立在身后。
周宁绾抬手拨了拨头发,表情有些无奈,有些嗔怪,无处不显着熟稔:“说什么呢,老朋友还不让叙叙旧啊!”
说完不管霍恺反应,目光转到林清晏脸上,然后探了探头看了几眼沉静如水一言不发的温酒,松了林言钧的胳膊朝他们走过去:“三叔,好久不见,也都怪言钧,每次我都没能赶上您回老宅的时候。这位是……”
她歪着头看温酒,模样娇俏。
他们来得迟,没听见林清晏的那番话,虽然是如此,可人家就站在林清晏身边,光看姿态那就是一副正儿八经的正房范。而这话从周宁绾嘴里问出来,怎么听都觉着几分怪怪的感觉,更别提周围这些从小和他们一起长大的老熟人了,一个个脸色都沉了下来。
霍恺的脸色更是不好看,他从小就不待见周宁绾,现下更是严肃地看着林清晏,仿佛只要他说错一个字,态度有一分差错,他就立马带着温酒走,谁也别受那窝囊气。
林清晏握着温酒的手,不紧不慢地捏捏,低声道:“我的未婚妻,你们该叫一声三婶。”
“就是,三叔可是把照片都给老太爷看了,这声三婶也是我们该叫的。”林言钧过来搂住周宁绾的腰,稳稳站在林清晏面前。他较林清晏稍矮,下颌微微抬起,饶是这样,气势上也是半分都不输林清晏,更隐隐有压他一头的趋势。
两人对峙,眼神里的波涛汹涌旁人看不懂,可两人心里都是一清二楚。
一个带着警告,一个带着挑衅。
林言钧先收回了视线,冲着温酒伸出手:“三婶,久仰。”
温酒敛了眉目抬头去看他,带着浓重的防备,连林清晏都不曾见过她这般模样,冷着脸色,即便是清清淡淡的面容,都一霎铺开一种极强大的气场,那是面对攻击时的防御姿态,严阵以待。
晾了林言钧许久,她却忽然笑开了,伸手去握林言钧一只伸出来的大掌:“你好,不过抱歉,你是哪位贤侄?”
温酒说话从来都是慢吞吞一个调调,也没个情绪起伏,音调高低,说好听了是慢条斯理,说难听了是她压根没把你放心上。
这慢悠悠一句话,充满着嘲讽意味。
贺齐和霍恺原本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乍一听这话,差点没忍住笑岔了气。
林清晏看着她,还来了几分兴致,一句话没说,安安静静在她身边当着木桩子。
林言钧哪里是吃素的,对温酒的态度视而不见,也不计较,大大方方的揽住周宁绾的肩膀:“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三婶还没回过老宅,咱们几个小辈怕是三婶还认不太清。我来介绍一下,我是林言钧,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周宁绾。”
话里话外无外乎是暗示着,林清晏还没带她回过老宅,这一句“三婶”想来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温酒好似没听见一般,含笑道:“你好。”
明眼人一瞧就觉得态度敷衍,暗道这位未来的林三夫人真是有些不识相了,谁不知道林家小辈里林言钧那可是翘楚,手里的人脉、资源、势力,可都是独一份。
一片迷迷蒙蒙的交头接耳里,突然听见一个声音,言语里透着桀骜和轻视,正在同身边的人说话:“你别看现在林三爷没说什么,可这位,在林三爷心里估计也算不上什么。上次我在宁城不小心撞到了人,连着踩了她几脚,也没见林三爷给她出头。”
“你想想早些年,有个不长眼的不小心撞到了周小姐,最后的下场。”
声音不大,但也不算小,至少小范围里的人都能隐约听见。
温酒没认出他,垂着眼睑回忆了一下当时在录影棚外面的情形,长睫覆下,微微颤动,看上去就像是受了委屈一般。
而林清晏却是整个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他没出手,是因为温酒本就不是爱出头好惹事的性子,她说了“没事”,原是不想把这样一件无意的小事闹大,却不曾想竟给了别人轻视她的口舌,还口无遮拦的把她和周宁绾放在一起比较。
胸中倏地升起一股无名火。
即便他曾经看重周宁绾,可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且不谈如今周宁绾在林家的身份,单就他已经有了温酒,也不愿拿温酒和任何一个人比较。
孟黎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这个叫谭季的男明星是他公司力捧的小鲜肉,说是小鲜肉,其实也有二十五六了。谭父做点小生意,和孟家攀上了些交情,早些年家里的聚会宴会都请着他,后来进了孟黎的公司,更是花了大力度捧红了。
却没想到竟然是个没长脑子的。
抢在林清晏说话之前,孟黎端着他的蛋糕出来一顿嚷嚷,暗地里冲林清晏使了个眼色,表示自己之后会教训谭季。
林清晏脸色不虞,对孟黎的表情视而不见。
温酒倒是无所谓地笑笑,还好脾气的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递过一杯香槟。
林清晏看着灿若明霞的周宁绾,又低头看看宁静如水的温酒,眼底有几分抱歉,他原意并非如此,而今天堂堂正正带她出来,也是为了让所有人都意识到她的存在和重要。
可转念一想,心里又有几分纠结,到了这个份上,她对周宁绾没有丝毫的探究之意,对他没能好好护着她也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
仅仅只是像对外人一般的无所谓。
他觉得自己有些矫情,可偏偏心里就像是系了个疙瘩一般气闷。
人群里有个纤细的女人,满脸关切地朝着温酒招手。温酒茫然地看着她,一直在回忆对方的身份。
林清晏看了一眼,心下有了些计较,低头附在温酒耳边低声道:“是明仪,你要不要过去找她说说话?”
温酒点头,抬脚就朝明仪走过去,半路回头看了一眼林清晏,有些踌躇。林清晏含笑冲她扬扬下巴表示没事,明仪赶紧上前来接她,熟络地挽了她的胳膊往院子里去。
周宁绾看着温酒走远,人群渐渐也散开了,凑近了几步,对着林清晏撇嘴:“三叔新女朋友也太装模作样了吧,我们都低了身份喊了‘三嫂’,她还不知好歹,别不是攀着你的身份吧?”
她对温酒没有丝毫的好感,觉得她长相不够惊艳,身材不够精致,一双手上居然还有茧,心里升起几分不屑,连带着说出的话也不怎么好听,好似笃定了温酒就是一个为了利益钱财,为了林家三夫人的名头,没脸没皮凑到林清晏身边的女人,如同这个圈子里的大多数男人身边的玩物一样,为了钱,为了进入这个圈子,什么不能做。
林言钧插兜站在一边,没有一丝要阻止周宁绾说话的意思。
林清晏心里的一团火越烧越旺,他原以为在周宁绾和温酒之间,他依然会选择周宁绾,给她面子,不舍得在众目睽睽之下落她的下乘,习惯地护着她,习惯着在她面前一切靠边。
可他却不得不承认,他在生气,对周宁绾的出言不逊而生气,特别是在刚刚有人质疑过温酒的存在之后。
他起初对温酒有同情,有怜惜,有深重而无法释怀的愧疚,可那都不足以让他在这样的场合里如此生气,甚至于愤怒。
然而当他听见谭季的话,他第一次后悔自己的决定,又有一刻对自己的质问,他怎么能让温酒受委屈?无论她是怎样的态度。
他恍然明白,也许温酒于他来说,意义早已不一样。
此刻周宁绾的话更是火上浇油,他的温酒不幸坎坷,却又温和善良,她什么都没有做错过,却因为他的自私趟进了这潭浑水里,她原不必忍受这般种种,都是因为他。
他第一次对周宁绾生出了滔天的怒气,对自己和过去生出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嫌弃,一如他曾对林言语说过的话,是他配不上温酒。
如果说刚刚温酒还在的时候,他压着脸色和脾气,那么温酒一走,他彻底黑了脸色,眉宇间都是明晃晃的不悦和不耐。
贺齐站在一边和霍恺咬耳朵,赌林清晏会不会为温酒出头。
两人都拿不准主意,旁边一个戴着细边框的男人倒是开了口,板着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全场下来除了在温酒面前说了自己的名字外,愣是一晚上都没开口说过一个字。在霍恺嘴里,可是个比温酒还要像木头的人。
他也只言简意赅地说了两个字:“他会。”
两人齐刷刷看向他:“你说什么?”
周与卿推了推眼镜,嘴皮上下一碰:“他会。”
话音刚落,那头就听见林清晏清清凉凉的声音响起:“她是我的未婚妻,就是你们的三婶,是你们的长辈,谁教你这样说话?”
言语间没什么情绪,未见有怒,也未见有斥责。但偏偏这话一出,气势整个重重压到了周宁绾身上。
她的脸色一下刷白,贝齿咬着下唇,眉目间一片不可置信。
她怎么都想不到,林清晏居然会当场下她的面子。
林清晏自与她相识以来,这是第一次对她说重话,从前她还没有和林言钧在一起前,林清晏永远都把她捧在手心当成宝贝,丝毫不会违逆她的意思,也从不会让她的愿望落空。
“我难道说错了吗?”周宁绾忍不住回嘴,这回却让林言钧正了颜色,没有一个男人喜欢自己的未婚妻质问另外一个男人。
林清晏不理,面向林言钧,神色严厉:“言钧,你把她宠得没边了。”
林言钧过来拉她,周宁绾却一扭身子越发委屈:“我哪里说错了?我不过就是问了一句,以后大家进了门是亲戚,我可不想要一个贪图富贵、不择手段嫁进豪门的三婶。”
“慎言!”旁人还没来得及打断她的话,林清晏却蹙了眉头,眼底一片厉色,“我的妻子是由我来挑,还轮不到旁人来说三道四,更何况是你们这些小辈。是我林清晏配不上她,你们一无所知,哪里来的胆子质疑我的妻子!”
即便他的教养告诉他,不能在这样的场合与女人为难,可他也没有窝囊到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
人群又是一阵噤声,谭季明晃晃的被当众打了脸,这个样子,哪里是半分不在乎的样子,分明就是给温酒撑名声来了,连一贯宠着的周宁绾都被教训了,何曾见过这般奇景。
周宁绾显然被吓到了,刷白着脸依靠在林言钧的怀里。
她突然想起十几岁的时候,林清晏永远都跟在她的身后,浅笑吟吟,护着她爱着她,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即便是她想要夜里的太阳,白日的星星,他都能找来哄她。
对于一个一直拥有的人来说,失去是那样的无法接受。
更何况是周宁绾这样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长大的世家娇小姐。
看着她这副模样,林言钧面色极为难看,大掌握着周宁绾的腰,不断收紧,直到周宁绾痛呼出声,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林言钧的手很凉,抚过周宁绾的下眼睑,力道很温柔,却带着阴鸷和不悦。
周宁绾猛然偎进他怀里:“我们走吧。”不再直视他的眼睛。
林言钧摸摸她的头,对上林清晏牵唇笑了笑:“我们先走了,三叔。老宅见,可别忘了把三婶带回去。”
温酒同明仪坐在院子里,大片的玫瑰花田就种在孟黎家院子的正中间。
“那些人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看三爷对你挺好的。”明仪瞅着温酒的脸色,话说得小心翼翼。
“没关系,我和他之间的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我也不会在乎旁人的言语。”温酒拍拍明仪的脊背,示意她不用这样紧张。
明仪立马就笑了起来,还十分小心地往温酒那边挪了挪,坐近了些。
“你怎么会在这里?”温酒问道。
明仪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嘴边陷出一个小窝窝:“孟夫人请我来的,年前我给她画过一幅工笔,她很喜欢。”
两人闲来聊了几句,说到让明仪拜到李陶然门下的事,明仪忧心忡忡,说她怕李教授会嫌她画的不好。
温酒笑,那个老头啊,其实还是很可爱的。
“以你如今的水平,他不会不收你,当年我就知道,你迟早有一天能出头,那幅小像,很有灵气。”
她鲜少回忆从前,可每每遇见明仪,总能想起当初出头当英雄的事。
林清晏出来寻她的时候,刚好看见温酒朝着明仪笑得柔软。
心中郁结更深,她竟是半分都没有把自己放心里吗?
孟黎跟在他身后,朝温酒她们努努嘴:“你今儿个这话一出,明儿她就一举成名了。”
“在我身边本来就委屈她了,我怎么忍心再让旁人给她委屈受。”他觉得胸口有些烦闷,抬手解了两颗扣子。
“可我看人家那意思,压根就不稀罕。”孟黎嗤笑。
林清晏轻描淡写看他一眼:“你管得着吗?”
孟黎一下就傲娇了,甩甩头,转身就要走。
“对了,那个谭季,你处理一下。他既然抱怨我没仗势欺人,那我就仗势欺人给他看看。”林清晏这话说得轻飘飘,好像只是在和他讨论下一个项目的投资一样,可这话里的分量,却不是谭季能够承受的。
孟黎暗叹,这老谭是个聪明的,可偏偏儿子没长脑子。
明仪眼尖,看见林清晏朝他们走过来,对着温酒吐了吐舌头,起身赶紧离开,白色的裙角旋起成一朵小小的花。
夏夜闷热,温酒背后起了薄薄一层汗,披肩被放在身边的长椅上。偶有夏风吹过,扬起她鬓边的碎发,她轻靠在长椅的靠背上,闭着眼睛小憩。
林清晏往她身边一坐。
温酒突然睁开眼睛转头看他:“我突然有些后悔了。”
“嗯?”
“你们林家,豺狼虎豹,我怕最后会被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她收回目光,仰头看着漆黑的天幕,“这样的环境,你选我似乎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说不定还会成为你的包袱,你哪里来的冒险精神?”
温酒的语气平静,甚至有些无奈。
“我会护着你,老爷子也会护着你。”林清晏伸手去握她的手,细细小小的拳头被裹进一只大掌里,带着夏天独有的潮热。
“嗯,看来我得打起精神,总不能丢了温姨的脸面,我得替她在旧情人面前挺直了腰板。”她笑,笑得如释重负,还笑得有几分张扬士气。
林清晏猛地坐起身。
温酒的脸被身后的灯染得明明暗暗:“温姨有一张合影,视若珍宝,临死前唯一的心愿就是让我把那张合照放进墓里,随她一起下葬。我虽然不认识照片里的男人,但照片背后有落款,写着,摄于1968年冬,林庭许、温唯。
“林庭许是你们林家老爷子的名字吧,我想了很久,自认没什么优点,身体不好,脾气古怪,不喜与人来往,也没什么自保的能力,进了林家别说帮你,就是我自己都不见得能安安稳稳过下去,凭什么被你选中?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一个原因了——因为我是温唯的养女。
“我在林家,能够得到掌家人的保护,也能为你林家旁支争取来一条活路。”
林清晏从来没有质疑过自己的眼光,从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温酒纤细敏感,聪颖慧黠。
还没有正式进入林家,她已然把自己的存在分析得一清二楚。
不知道她是否也把他们之间的关系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林清晏又有些胸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