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真性情

九月初,晏园的银杏叶子开始泛黄,窸窸窣窣落在小路上薄薄一层,灿黄灿黄,好看得紧。

温酒坐在书房里描花样,打开的电脑一阵又一阵的响。

搁了笔,桌上摆着一台顺治年间的翠玉三桃大洗(注1),是林清晏专门给她挑的,摆在她的书桌上。

翠呈浅绿色,形状似盘,较浅,桃实形。洗底浮雕桃枝两杈,一杈伸于洗底为足,其上有双桃并桃花,另一杈延伸至洗口一侧为柄(注2)。模样清雅大方,色泽莹润浮游,别说用作笔洗,就是稍稍沾染一丁点墨汁,都觉得糟蹋了这件珍品。

起初温酒婉拒了几次,说自己用不上这样的古董。

林清晏倒是大方,说这东西原就是给人用的,从前能用,现在也能用,用上了才是它的价值。

大道理一句一句,说得好似温酒不用,就是辜负了这古董本身的存在价值,她也只能随他了。

电脑上开着微博界面,页面上是她作完发上去的一幅《归燕图》,照例附上一首词。

昨日天气突变,吹起的风带着些许秋意。饭后林清晏陪她在花园里散步,不经意瞧见天边一双燕子往南边飞去,风带着院子里的梧桐沙沙作响。

温酒往年并没有这么早就看见南归的大燕,因为曲白镇本就地处南方,总要到十月底左右才会觉得秋风凛人,燕须南归。

一时有些感慨,夜里在书房里画了一幅《归燕图》,左上角题了一幅字,上书:金风细细,叶叶梧桐坠,绿酒初尝人易醉。一枕小窗浓睡,紫薇朱槿花残,斜阳却照阑干。双燕欲归时,银屏昨夜微寒。(注3)

既不是簪花小楷,也不是瘦金,而是小小一手行楷,字体颇有几分松雪道人赵孟頫(fǔ)的味道,书风遒媚、秀逸,结体严整、笔法圆熟。

赵孟頫有言:“学书有二,一曰笔法,二曰字形。笔法弗精,虽善犹恶;字形弗妙,虽熟犹生。学书能解此,始可以语书也。”

而温酒的笔法字形,深见其功。

林清晏原以为她那一手簪花小楷已是极有修养,却不知这一手“赵体”才是极具韵味,便就这手字,就不输他分毫。

林清晏兴致勃勃拍了照片,把这画传到了微博上,还贴心的把那诗句打了出来。

那是温酒的微博,一个已经搁置了很多年的微博,空空荡荡,一条消息都没有,就连昵称都是系统自行生成的。

说起把这万年僵尸号翻倒出来的,还是因为孟黎生日那天,也不知是谁拍了一张照片,正是林清晏和温酒坐在孟黎家花园里的情景。彼时林清晏正侧头对温酒说话,温酒微微侧耳倾听,大约是说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温酒脸色带笑,只是约四分之一的侧脸,都能看见微微翘起的琼鼻和弧度柔和的唇角。

衬着花园里大片的玫瑰花和远处朦胧的灯火,照片拍出来活像是帧偶像剧的剧照。

那人把照片发上了网,言说“古董男神”名草有主,女主角气质清灵,遗世独立。

一言出,不到半个小时,#男神名草有主#的话题直奔微博头条,一直飘红。

照片里林清晏的半张脸清清楚楚,一眼就能认出来。

还未等回家,刚坐上车,林清晏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温酒只听见他含含糊糊“嗯”了几声,没了下文。他的表情有些古怪,说是生气,并不像,更像是无奈,转而又变得有些狡黠。

挂了电话转头就问她,有没有微博。

温酒被问得一懵,恍惚了很久才想起,似乎很久以前,唐纪琛是帮她申请过一个微博号,不过她从来都没有玩过微博,也就不了了之了。

打电话去找唐纪琛的时候,他正在网上看那张偷拍的照片,照片里的温酒,虽然只能看到四分之一的侧脸,可他就是知道,那一刻的温酒一定是眉目温柔,恬静淡雅,唇角的勾起代表着她的心情十分不错。

唐纪琛心里苦苦一笑,他了解温酒,她是一个只按照自己画的框生活的人,对身边的人有着几近偏执的设定,她对出现在她生活里的每一个人都有着明确的定位,亲人、朋友、同学、老师,没有一个可以逾越这些特定的身份。

唐纪琛与她初相识的时候,身边有自己的初恋女友,他是以朋友的身份出现在温酒的世界里,所有的人都告诉温酒,唐纪琛会成为她的朋友、伙伴,他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同伴。

于是往后无论多少年,无论唐纪琛在和初恋女友分手后,多想在温酒的世界里再进一步,始终都不可能。

在唐纪琛眼里,温酒在感情上就好像是一个机器人,对什么人给予什么样的态度,付出什么样的感情,都像是经过精确计算一样,一丝一毫都不会僭越。

他在温酒身后这么多年,温酒待他,自从相识起,除了两人之间日渐的默契和信任外,一分都没有变过。

而林清晏一出现就与所有人不同。

唐纪琛是人精,第一次在温酒身边看到林清晏的时候,他就猜到了林清晏一定做了什么,让他在温酒的设定里,从一开始就是伴侣。

半杯酒还在杯子里晃,温酒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看着温酒的名字在屏幕上明明暗暗,他第一次生出了些逃避,他怕他还没有足够的准备去和她说话。

可听着那铃声,他又有些舍不得。

温酒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她问他关于多年前,他曾经为她申请过的一个微博账号,唐纪琛甚至还听见了电话那端微微弱弱的男声,不用多想,他知道一定是林清晏。

唐纪琛从书房里找出了记载常用账号的本子,本子上的搁绳就卡在那一页,那一页上有温酒所有的联系方式和一些不常用的社交账号。

他给她报了过去,原想故作轻松调侃两句,可喉咙哽了哽,只干巴巴说了“再见”两个字。

手机屏幕暗了,他忽然觉得,他正在一点点失去关于温酒的一切,那个他出面买的房子,那个他送她的手机,那个他暗戳戳怀有私心给她选的号码,还有他曾经帮她安置的一切——

都正在一点点被林清晏取代。

林清晏那厢拿到了这个万年僵尸号,看着里面空空荡荡,有些想笑。

当夜,林清晏的一条微博再次在网上炸开。

他发了一张照片,正是八月流火之时,傍晚雷雨过后,山林潮湿闷热,他带着温酒到山上去看夕阳。那日夕阳残红如血,半边没入远处的地平线下,雷雨过后的天空,云朵碎成了絮,赤红赤红往外铺开。

温酒席地坐在山边,崖边的风极大,扬起她那一头如瀑的长发,逆着夕阳,林清晏竟一时有些看得痴了。

不自觉掏出手机拍下了温酒的背影。

纤细柔弱,但却如一株蒲草立于悬崖之上,疾风都无法撼动她。

林清晏将这张背影发到了微博上,然后是一张手抄小楷《西麓堂琴统》里司马相如配词的《凤求凰》(注4),这条微博@了温酒的万年僵尸号。

不过半刻钟,与林清晏相熟的几个大V疯了一样的转发这条微博。

其中就包括喜欢凑热闹的孟黎一行人。

林清晏平日里极少玩微博,微博里也只有一些如何鉴定瓷器、如何判断古董年份之类的长篇古板教文,这条微博一出,他的粉丝仿佛炸开了锅,在下面排队评论道:男神,你是不是被盗号了?

看得林清晏乐不可支。

复又登进了温酒的号,先关注自己,然后堂而皇之转发自己的那条微博,竟然十分厚脸皮的披着他和温酒两个马甲,假模假样秀起了恩爱。

他有些心虚地觑了一眼温酒。

头一次这么高调,一时有些不习惯,但更多的竟然是期待和新奇。

他期待有人祝福,期待有人夸奖温酒,他甚至期待有人能赞叹一句:天作之合。

这种期待较从前更甚,他想要让人一提起他,就会提起温酒,他想要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在一起。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样的感觉?或许是第一次见到那手娟秀的簪花小楷,在他认识的人里,还没有谁能写出那样好看的一手字。

或许是第一次看到那张登记照,清汤挂面,带着和善温软的笑,尚还有些婴儿肥,让人看着就心生好感。

或许是第一次看到她本人,清瘦得让人心疼,两颗墨玉似的眼瞳,直望得人心头发软。

又或许是第一次一起用饭,一起宵夜……

在这场交易里,他存了关于未来的心思,做了一场局引她进来。而在这场交易里,他以身入局,用真心相换,竟一日一日沉浸其中,不想也无法脱身。

温酒对这一切,毫无所知。

直到第二天,明仪难得打了电话过来,一开口就是微博的事。温酒皴着眉头,挂了电话去找林清晏,原以为他正在工作,可敲门进去,却发现他伏在电脑前笑得面色发红,一双眼睛晶亮晶亮透着水汽。

看见温酒的那刹,他的表情僵在了脸上,隐隐透着些心虚和尴尬。

温酒只当没看见,略略问了几句微博的事情,就见林清晏脸色一变,一向坦荡的人说起话来竟有几分支吾。

林清晏无奈,只能把微博给她看。

却见温酒面上没有一丝不耐和生气,倒是有几分兴致盎然,大约是第一次接触微博,看着自己那个没有头像没有昵称的账号下面,一夜多了十几万粉丝,表情有些玄幻。

林清晏把她保护得很好,即便是这样的高调,即便昨夜温酒的那个微博都已经快被人扒烂了,愣是没有人能扒出这位“林夫人”半根头发丝。

康伯中午来唤两人吃饭的时候,只见两人头挨头,凑在电脑前面,偶尔相视一笑,偶尔吐槽林清晏的粉丝实在太会说段子。

看着林清晏爽朗地笑,康伯一时有些恍惚。

康伯看着林清晏长大,看着他在林家一日一日长大,变得内敛温和,变得君子如水,连笑都像是经过训练过那般恰到好处,那般完美。他依着老太爷希望的样子长大,却不再是真正的林清晏。

这才是林清晏在林家最大的悲哀,当他不再是他,那他又是谁?

从前即便是周宁绾,都从来没有让他这样笑过。

自那日后,温酒便三天两头登上微博去看,一来是觉得这样看着不认识的另一个世界里的人对他们或祝福或调侃,甚至是质疑,都显得那样的有趣,是她从来没有过的经历。

二来,她觉得披着两个账号自顾自秀恩爱的林清晏,竟然有几分可爱,真是有些魔怔了。

昨夜,林清晏把她的《归燕图》传到了微博上,今日晨起,甫一打开微博,就看见又是几千的评论。

有说温酒矫情,有关心他们之间是不是吵架了,从而有些触景伤情。

温酒头一次觉得人的想象力是无穷的。

隔着屏幕,他们猜测着种种,却哪里知道,都是林清晏一个人玩得兴起。

林清晏从隔壁书房过来,正看见温酒刚描完花样,搁了笔。

“忙完了吗?歇会儿……”端着一杯茶放到她面前,竟然不是顾渚紫笋,而是一杯粉嫩嫩的玫瑰露。

温酒不爱喝这样甜的东西,正欲开口拒绝,却看见林清晏眼巴巴看着自己,一时有些心软,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就已经轻啜了一小口。

味道很是清淡,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甜腻。

“还不错。”她答得很实诚。

林清晏眉眼笑得飞扬,还带着些许得意:“是我亲手摘的花,取山泉水浸泡,我知道你不嗜甜,就没有放糖。”

温酒闻言,又细细品了一口,扬着眉毛笑:“我很喜欢,谢谢。”

“下午我们去逛街?”他双臂撑着桌子,俯身看她。

“怎么突然想逛街了?”他们鲜少出门,一是因为最近风头正盛,二是因为吃穿用度都有人送到晏园来,他们似乎并没有什么非出门不可的理由。

“去选家具,好久之前我就跟你说过。”林清晏取过剩下的小半杯玫瑰露,一饮而尽,毫不在意这是温酒喝剩的,看得温酒一愣一愣,不知是说好还是不说好。

那还是七八月那会儿的事,那日吃完早饭,他就一个劲的要去选家具。

一直拖到了现在。

“吃完饭再去,我有些饿了。”温酒收了桌上的画纸,一边说道。

“好。”林清晏答得温柔,看见她手指上沾了些墨,拿了手帕去捉温酒的手。

温酒看着他给她擦拭手指,两个人的手放在一起,一只修长纤细,完美得如同玉雕,而另一只带着些薄茧和伤痕,她一时竟有些不自在,使了劲想要把手抽回来。

林清晏捏紧了她的指尖,有些不明地看着她。

她耳根有些发热,避开了他的视线。

“很漂亮。”他低笑。

温酒扭头看他,只见林清晏握着她的指尖,轻轻放在自己的唇瓣上,微微一啄。

然后把她的手扣进自己的五指间,拉着她走:“走,去吃饭。”

近来,他似乎很喜欢亲近自己。

自己除去有几分不习惯,却无半分不悦。

而且,面对他的亲近,温酒竟找不出拒绝和疏远的理由。

下午两人去了家具城。

温酒是真的不太明白林清晏究竟在想些什么,没甚缘故,偏要把餐厅的餐桌和客厅的沙发窗帘都换掉。

“你喜欢什么样的花色?素净一些好是好,但当窗帘用有些冷淡了,你觉得兰草怎么样?”林清晏兴致勃勃地指着手里一匹泼墨兰草花样的帘布,扭头问她。

温酒被这密密麻麻的各种花样晃花了眼睛,迷迷蒙蒙点着头。

她是真的不擅长这些,曲白镇老宅是温唯一手设计的,温酒住进去的时候就已经是那副模样了;而后来在舟城的那处房子,也是唐纪琛帮忙装修的,从头到尾,她就从来都没有操过心,也没有人问过她,喜不喜欢,好不好看,好似他们都认定了她对这些没有兴趣,所以就直接帮忙包办了。

久而久之,她就真的对这些琐事失了兴致。

林清晏有些无奈,拉了拉她的手:“那是我们的家,你总不能一直像个借住的客人,你可以在家里放你喜欢的东西,家里的一切都可以按照你的喜好来装饰。你不能一直这样,我总觉得自己在唱独角戏似的,我又不是在跟木头说话。”

说到后面,竟还有些委屈起来。

温酒倒是从没想过,她向来话少,又不善与人交往,但并没有半分视林清晏于无物的意思,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擅长做这些。”

她一向都对身外之物没什么要求,好看与否似乎也从来都不是会被考虑的问题,有一屋檐避身,已经是这世上难得的幸运了。

“不擅长我们就慢慢来,一天选一点点,你要记住,那是我们的家。”

他待她,总有出乎意料的耐心。

温酒微愣,心头微微有些发颤,她虽有栖身之所,可她却是一个没有家的人。

大约是如浮萍一般漂泊了小半生,乍然一听,竟有几分动容。

她微微颔首:“好。”

林清晏满意地回过身去,又捞起那一卷布:“我平日里看你喜欢画兰草,我觉得这花色不错,你觉得好看吗?用作客厅的窗帘。”

温酒凑近了细细看了看:“花样选的不错,但画风不太好,兰草歪歪扭扭,没有精神。”

神色一本正经,好似不是在看窗帘,而是在品鉴画作。

“那别的样式呢?”

温酒憋了憋,张嘴:“太花了,晃眼。”

林清晏轻笑出声,伸手去捉她的手,牵着直接走过这片区,往家具区走去,一边走一遍调侃:“按照咱们温大师的眼光,我看这窗帘的花样,还是我亲自来画吧!”

温酒握了握他的手,眼神转开,嘴角却牵了起来:“厚脸皮。”

声音很小,林清晏却听见了,一言不发,却笑眯了眼。

周末,家具城的人不少,大多都是即将结婚的小夫妻,手拉着手,含羞带臊的选着卧室的床。

温酒突然就想起了他们第一次出门看电影的情形。

她早就不记得那部爱情片到底说了什么,她只记得那日他们一前一后进电影院,在那些你侬我侬的情侣里,格格不入。

这才只过了多久,她已经习惯了林清晏站在她的身边,习惯他对她小意温柔,习惯他的亲近。

仿佛温水煮青蛙。

不知不觉,当他牵着她的手,她也能安心去感受掌心相贴的暖意。

“温酒?你是温酒吗?”

刚刚错身路过一对小夫妻,女人走过了复又回过头来,剪着俏丽的短发,伸手扣住温酒的手腕,一脸看猩猩似的惊奇。

“阿旭,你吓到别人了。”女人同行的男人一脸无奈,眼底却是十足的宠溺,把女人的手扯回来,对温酒道了声抱歉。

“不好意思啊,我变很多了吧!你看你都认不出来了,我是以前上大课总是坐在你旁边的那个女生,童旭啊!我经常借你的笔记……”

温酒回忆了半天,只想起一个十分扎眼的爆炸头和咋咋呼呼的声音,每天都粘着自己喊:学霸学霸,笔记借我抄抄,宋代文人画的风格是什么来着……

自己很少和她搭话,可她永远都像是精力过剩,黏在自己身边整天叽叽喳喳。每次上大课,她总是坚守着温酒身边的位置,从不让给别人,还有一次讨了温酒的一张画,写了她自己的名字,交上去当作业,结果被罚一周交五十张人物白描。

想到这里,突然有些想笑,原来,是她啊!

温酒一直以为自己会忘了过去所有,离开就是离开,与过去的人事物都再无干系。可她到底没能忘,大学时候的那些同学,即便她不曾与她们深交,但她确实记得,就像是匣子里的旧物,稍稍拨弄一下锁扣,就能想起来。

“童大嗓?”她似乎记得大学时候,童旭有这样的一个外号。

童旭脸颊一红,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你怎么记得这个呀,我现在说话可斯文了。”

温酒笑而不语。

“你怎么突然就消失不见了,我还以为你羽化登仙了呢。这是你男朋友吧,我跟你说,下个月月底我结婚,你们可得来啊!”说着从兜里摸出一支手机,“来来来,让我加你微信。”

温酒有些懵,转头求助似的望着林清晏,眼里明明白白写着:微信是什么东西。

林清晏轻咳两声:“还是记一下电话号码吧。”

童旭也是个神经大条的,乐呵呵留了号码,拖着老公走了,临走还不忘嘱咐他们记得参加婚礼,顺便对着自己的老公夸赞温酒的男朋友实在是太帅。

“你从前人缘挺好?”林清晏有些出乎意料,他以为照温酒的性子,虽然和善,但毕竟对人都太过疏离,想来应该是没什么朋友。

“没有,从前并没有什么朋友,也鲜少和她们来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可以这样……”皱眉想了想,“热情?”

不过似乎是和林清晏在一起待久了,平日里总和霍恺、孟黎那些狐朋狗友来往,温酒竟也习惯了有朋友的感觉。

近来倒是会常常主动给明仪打电话,问问她的近况,明仪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好一阵才习惯。

她对童旭的自来熟也觉得有几分可爱。

此时想起当年,突然觉得当初的生活离自己已经十分遥远,远到她已经记不清当年的心境。

“回去教我用微信吧,我刚刚觉得自己像是从外星来的。”温酒有些感慨,“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最近总是遇上从前的故人。”

原来她总也不和身边的同学在一起消遣,连联系方式也从不示人,她的电话簿里永远只有温唯、李陶然等几个年纪比较大的长辈,唯一一个同辈人也只是唐纪琛一人而已,而唐纪琛又迁就她,除去打电话,旁的联系方式一向少用。

故而,她根本就从来没有用过微信,旁人一说起,总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一片茫然。

林清晏越看温酒就越觉得她古板得可爱:“好,回去就教你。”

“不过我很奇怪,我以为你很出名,可走在街上,其实并没有很多人认识你。”温酒一直很不解,明明是个飘在微博头条上的人,事实上却并没有很多人会注意到他。

林清晏耸耸肩。

“我很低调的,本来鉴定类的节目观众就比较少,加上录制也是在宁城,我刻意让导演减少了我的镜头,在网上也搜不到任何一条和我有关的资料。至于照片图片,总有些模糊不清,而且其实真人和电视里看到的有些区别,在这边认不出来也是正常,可在宁城,那就说不准了。”

林家怎么可能允许族人那样的高调,所有的资料、图片,凡是会经过网络流传出去的,都是已经被处理过的信息。

所以,网友们更多的像是在追一个二次元偶像,就仿佛那个大众熟知的“林清晏”在现实里并不存在一样。

注1、2:翠玉三桃大洗,摘录自故宫APP文物藏品;

注3:宋代词人晏殊《清平乐·金风细细》:金风细细,叶叶梧桐坠,绿酒初尝人易醉。一枕小窗浓睡,紫薇朱槿花残,斜阳却照阑干。双燕欲归时,银屏昨夜微寒。

注4:《凤求凰》,本曲最早见于明朝汪芝编纂的《西麓堂琴统》,现今流传最广的谱本为《梅庵琴谱》所载,与《西麓堂琴统》中的不同。

《西麓堂琴统》

无媒调,即正调慢三、六弦各一徽,以四弦为宫之羽调。

全曲共10段,其中第3段和第8段全为泛音,分别配以汉代司马相如原词,

第3段为: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第8段为: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梅庵琴谱》

林钟调(慢角调),即正调慢三弦一徽。

全曲配词,不分段。歌词最早见于元代王实甫的《西厢记》: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